［アスキラ］在雪夜
*世界上的一种可能性
在白色平原穿越航行的日子已有两周，伴随着静谧的氛围，船浪催人入睡。
起因并不是十分特别，毕竟原本大家都将此当成理所当然的一件事，这在所有与他们共同工作的船员间几乎是默认事实。不过是在雪地旅程的某一天，同行的缪·拉·弗拉格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看着低声谈论的两人，沉思了一会，忽然感到很困惑："我说啊，可能是我误会了也说不定，但你们两个刚才说的话我真的弄不懂，你们不是要晚上睡在一起吗。"
闻言，本来在讨论航线的阿斯兰与基拉双双抬起头，错愕地对视了一下，又望向缪，缓慢发出疑问的声音："诶……？"
面对两人反应，缪不用说自然是很意外，不知作何回复，"你看，你们刚才在讨论晚上扎营，但是后备资源吃紧，本来就只打算给你们准备一个睡袋。"
阿斯兰先回过神来，"嗯，当然资源分配无法平均的情况，我和基拉会优先把睡觉的地方让给其他人。"
"我和阿斯兰也已经习惯了，不要紧的。"基拉一只手搭在阿斯兰肩上，点了点头，两人快速交换了个眼神，微笑起来。
"慢着慢着，就是这样才很奇怪啊！"
"缪先生，我们也有点不明白，这样安排是有哪里不妥吗。"
"喂，你可别告诉我这是哪里弄错了……但是阿斯兰和基拉，你们两个难道不是在交往吗？"
这艘运输专用舰船切换为近陆地行驶后，时间已临近半夜，他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前，按照计划的那样，在中途站点停下接受协助，补充燃料资源。检查站背靠雪山，今晚露营外宿。下船以后，彻底被黑暗所包围，夜晚的能见度很低，炉体升起的火光，照亮了从天上飘下来白色绒毛般的细雪。
阿斯兰负责其中一个预备军小队的管理，他领着这些年轻的船员到划分好的区域，开始在雪地上扎营，分工完成帐篷的搭建，接下来就是准备炉体和晚饭。基拉抱着防水材料和食材，出现在他们小队的帐篷前。
"阿斯兰，我那里还有多的，一起拿给你。"
"嗯，放在这里吧，谢谢。"
碍于前不久缪的那番话，加上早已在众人中传开的言论。一时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，以关切的态度暗中留意他们。越是这样，阿斯兰就更加不好意思。阿斯兰脸皮薄，一想到大家都以为他们实际是交往长久的情侣，哪怕拿出长官姿态装正经，他也只能维持一时半会而已。阿斯兰匆匆交代安排好事项，牵着基拉走远，基拉好奇地看着他。
阿斯兰两手扶在基拉肩膀上，面对基拉，他有太多话要和对方倾诉。嘴张合两次，真实的想法却怎么样也说不出来，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定那样，才慢慢说道："基拉……昨天的事情你不要放心上，可是……"
没想到对此基拉反而轻松笑起来，打断了支支吾吾的阿斯兰，"没关系的，我不会多想。我知道我和阿斯兰的感情，他们肯定是误会了吧。"那我先去帮忙，基拉说。
看着基拉远去的背影，阿斯兰哑然，心中有一种苦闷的钝痛。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像个泄了气的皮球，心事无法向任何人诉说。本来应该要为基拉的情意感到欣喜，他们陪伴彼此，是最亲密无间的挚友，他人无法介入他们之间。
基拉正在火炉旁将速食材料加热，顺便做一些简单的菜式。将近一个月他们都过着条件有限的生活，大家没有过多的抱怨，因为目的地的雪都就在眼前，约莫还要两天，他们就会告别风雪暴的日子。
靠近火焰，基拉的半个身子都染上这种温暖的橙黄色。阿斯兰挨着他坐下，马上感受到基拉的大腿和手臂被烤得暖洋洋的。
阿斯兰不愿意让自己变成受感情过多左右的人，但是今晚尤其特殊，他愿意多放任自己在这件事上花一点时间，来理清头脑的思绪。
这时候，缪的话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响起，他们难道不是在交往吗？在他人眼中看来原来是如此亲近，可惜的是，在连接他们之间超越友情的感情之后，再近一步的关系就变得相当难开口，他不知晓基拉是否拥有同样的答案，也知道在一切都无法得到保障的形势下，任何承诺都显得那么苍白。
但是起码……可以的话，不愿再被任何东西将他们两人分开的渴望强烈无比，前路不是依靠祈祷就可以抵达的地方，他会用行动实现这个愿望。
事到如今，现在以世间俗世恋人的眼光来看待，才意识到他们平日交往有多越界，这样一想，倒也不能责怪其他人误会。阿斯兰回想近一个月与基拉的种种接触，顿感面上发烫，好在他们靠近热源，火光的笼罩下，应该不容易被发现异样。
阿斯兰不能自主地思考基拉的事情，仍处在矛盾的挣扎里，这顿晚饭就在一种奇异的心境里结束。等到入睡的时候，气氛一下子却变得微妙起来。两人似乎都有心事藏在心里，不过谅解彼此，都在等待坦白的那一刻到来。
帐篷内静悄悄的，两人分享一个较大的睡袋，手脚都贴在一起保暖。"阿斯兰，你睡着了吗？"基拉压低声音，那几乎像是夜里的呢喃，他不知道阿斯兰是否入睡。
基拉把手覆上阿斯兰的肩头——毫无反应，紧接着他的手往上，阿斯兰被他翻过来，基拉看见阿斯兰微皱起眉头地看着他。
"什么嘛，阿斯兰果然也还醒着。"基拉笑着倚靠阿斯兰重新躺下。
"我在想一些很重要的事，你才是为什么还不睡觉啊。"阿斯兰伸手捏了捏他的脸，换来基拉讨好的求饶。
这个姿势更加贴近了。基拉的脸就在眼前，一如平时温暖的体温烘烤着他的小臂内侧和大腿。基拉说话的时候，阿斯兰能感受到一阵柔软的气息。
"你不也是……阿斯兰，在想什么呢。"
"你有很多心事吗，基拉。"
夜晚暗淡，星星藏在云团后面。不过轻微的光线从布料缝隙间漏进来，照亮基拉的眼睛。
"我不知道，好像一直以来都没这样想过，忽然才意识到……"或许是阿斯兰看错了，基拉的脸染上红晕。但因为他的脸颊也开始发热，此刻他愿意相信基拉也拥有着和他一样的情感。
基拉着急切想要把话讲出来，难为情的神情又变得有些犹豫，"原本我想，总感觉大家误会了，只是因为我们是关系很好的朋友，一直在一起太久了，所以才那样说的吧。"
"但是刚刚，我一直在想，是不是晚上说的话让阿斯兰你受伤了，很想和你道歉，其实我自己也在躲避，想了很多。"
“并没有这样的事，基拉不过是在说实话。”
“无论如何都想告诉你，有时候却产生身不由己的顾虑……不想和阿斯兰只做朋友的关系，这样会不会让你觉得很为难呢。"
基拉试探阿斯兰的反应，盯着阿斯兰的眼睛。讲话的间隙，他从阿斯兰眼神坚定、毫不退避的双眼，流到鼻尖，最后停留在阿斯兰翕动的嘴唇上。他先一步回避了那道灼热的视线，畏缩与阿斯兰对视时，自己的心思会暴露，反而别过头去。
"阿斯兰呢，是怎么想的？"基拉小心翼翼地问，声音非常少见地有一丝颤抖。
一时沉静无声，仿佛连天上缓慢落雪的声音都能听见。
"基拉，"阿斯兰忽然出声，基拉的肩膀颤抖了一下，"先转过来，可以看着我吗。"基拉依言靠过来，但并不转向阿斯兰。
阿斯兰更加温柔地又重复了一遍，眉头舒展，慢慢笑起来，他的一只手抚上基拉脸侧：“现在好像反而弄得我像笨蛋一样了。”
基拉抬起眼睛看他，起初有些不可置信，然后也被阿斯兰的笑意所感染。他们额头抵在一起，悄声说许多私密的话。很想和你在一起，我能够说更多喜欢你的话吗？诸如此类的。
阿斯兰的手指摩挲过基拉的脖颈，扫过他的耳朵，撩开他脸庞的碎发，基拉说：“现在形势还很紧张……”
“嗯，四处仍有潜藏的势力，不知全貌的敌人最危险，”自始至终，阿斯兰的心里都有隐约的担忧，不过现在一切都不要紧了，在此时此刻，他能够暂时放下心里负担，为了宽慰这种忧愁的感情，阿斯兰又说，“至少现在我们在一起，只要我们两个能在一起的话……”
“总觉得很后悔，为什么那么晚才和阿斯兰你表明心意呢，明明知道不应该逃避的。”
“不，我也是……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。”因为有在乎珍重的东西，再勇敢的人都会生出一两分退缩，变成不认识自己的胆小鬼。解开心结后，面对彼此时忽然又变得害羞起来，触碰对方的方式都带着一种热情的节制。
在帐篷与睡袋有限的空间里，他们尽可能更靠近对方一点，身体紧贴在一起，似乎心跳都渐渐变得趋同一致，共享彼此的体温。阿斯兰征求基拉的意见，就贴着他的耳朵问他，我可以亲你吗，基拉，你愿意吗。
阿斯兰因为一直半个身子露在睡袋外面，现在手脚仍然冰冷。基拉把他的手拉过来搓热，抱在怀里温暖。阿斯兰凑过去，看着基拉垂下的眼睛，又一次问他"我可以亲吻你吗"，随后就贴上来非常轻地细细吻了一下。
"阿斯兰不等人说话呢。"
"基拉不愿意吗。"
基拉摇了摇头，也亲了一下阿斯兰的双唇。不过是贴在一起，没有更多进一步的动作，仿佛再用力一些，就会轻易消散、一度以为是一个梦。再分开时，基拉眼角发红，隐约有泪，他露出笑容。"没有的，阿斯兰，请让我们不要再分开吧……不，我们会在一起。"
说话的时候，低低的笑声从紧贴的胸膛传来，让人感到发痒。基拉伏在阿斯兰身上，从眼睛到眉毛，鼻尖然后是脖子，给了阿斯兰这些轻柔、安慰的吻。
夜晚的记忆变得朦胧，望着遥远在天上的月亮，恍然有梦。近在身侧的基拉又这样真实，与他相贴的体温，一切肌肤的触碰，清晰、丰富、鲜活，阿斯兰用手指记住的基拉的皮肤的触感，闭上眼睛都能感受到。
这阵幸福的眩晕中，同时不自主地感到有莫大的悲伤，似乎越是得到满足，实现自己的心愿，眼泪就无法抑制地流下来。
在意识到自己正在哭之前，泪水已遍布满面，然后才感到胸闷。世上是否有这样的结局，哪怕无憾，也难免在落幕后有孤寂，但是哪里有尽是美好没有遗憾的事情。正因为太过美好，才唯恐一切都是虚幻的，害怕再次失去。
战争伊始，硝烟不断，他们都失去了太多。从指缝里溜走的生命是那么多，悲伤不能摧垮他，伤痕的痛楚他也忍下来了，可他唯独听见基拉说的话，轻轻一下就可将他击溃，让阿斯兰被爱意所包容拥抱。幸福是舌尖尝到，仍觉得有酸苦余韵的甜。对此阿斯兰不得不感到难过和感动，在基拉的爱面前哽咽。
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能维持多久，今后是否一切顺利，为此分神多想半刻，心里都觉得泛起苦涩。但仅是知晓互相心意相通的答复，能够确认彼此陪伴在对方身旁，好像就此一直都拥有被爱的幸福，孤身前行的勇气。阿斯兰永远记住这一夜。
帐篷外，漆黑、寒冷的冬季，大雪漫天的夜晚一直在屏息静听，不管去哪里，四周暗处也埋伏着危险。似乎只有此刻，只有在这个小小的天地，唯有他们两个，可以分享最亲近的感情。暖和的体温仍残留在皮肤上，他们又静静地拥抱了一会。
剥开一个心愿，就会又有一个心愿，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小孩子了，不能再回到哥白尼，也不再有糖蜜。先前阿斯兰已决定要放纵自己，无论如何也要与基拉道出心意。现在他想，哪怕再沉浸一会也不要紧吧？起码在这一瞬间，我要与我爱的人在一起。基拉的手轻拍着他的后背。阿斯兰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，有热泪从眼角流下。
翌日天光大亮，他们收拾了篝火余烬，整理行李，启程继续旅程。
基拉醒来的时候，发现自己正蜷在睡袋的一角，他起床穿衣，钻出帐篷。白色覆盖的雪地，闪动着太阳折射的光芒，气流平缓，云层被晒得金黄。阿斯兰就站在不远处舰船的阴影处，正和船员们进行交谈。他手上握着咖啡，小口地从里面啜饮。
"准备在午后继续出发，将会在午饭前完成整备。"
"谢谢，我也来帮忙吧。"
基拉从阿斯兰手中接过另一个杯子，相当自然地扶着阿斯兰的小臂，示意阿斯兰侧过脸。阿斯兰从善如流，基拉吻了一下他的脸颊，接着回到舰船上检查设备状态去了。
昨晚已经经过缪的好心提醒，决定不再好奇两人恋情的船员们，原本打算将阿斯兰两人的事情当作一桩误会，避而不谈。此刻直击两人当众亲热的画面，一下子吓了一大跳，反而被弄得更困惑。
阿斯兰看了他们几眼，微微一笑，倒是什么都不解释，跟随着基拉的身影也登上舰船的甲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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